教室后排角落總坐著個扎馬尾的女孩。她叫繪里奈，穿著校服時卷起袖子露出手臂骨節，低頭看書時睫毛在課本邊緣投下細碎的影子。上周三下午，我第三次在圖書館遇見她。

陽光從玻璃穹頂斜斜照下來，書頁被風吹起細微的響聲。她突然抬起頭，栗色發梢掃過桌沿，露出耳后泛紅的皮膚。我們四目相對的瞬間，空氣仿佛凝固成透明的糖衣。

"生物進化論？"她沖我懷里抱的厚書挑起眉，眼神里帶著揶揄，"我以為喜歡看科幻片的男生都該讀三體。"

我只好轉身跑回借閱臺，中途聽見身后傳來銀鈴似的笑聲。后來知道那本書是故意裝出來的道具，只為等她在回書架時從身邊經過。

三天后我們在社團活動室狹路相逢。她是我暗戀的對象，卻在學生會會長競選時和我的競選搭檔組隊。競選海報還沒貼完，我們就被叫去幫忙準備迎新會餐點。

"鹽放多了。"她皺著鼻子嘗胡蘿卜濃湯，"你把整袋氯化鈉倒進鍋里了？"

"那也是為了遮蓋洋蔥味！"我握著搟面杖的手抖了一下，肉餅厚得像建筑工地用的磚塊，"不然待會兒要怎么騙新生這是法式牛排？"

她在烤箱前系上圍裙，袖口露出纖細的小臂。廚房里彌漫著奶油焦糊的氣味，偶爾有面粉被風扇卷起，在陽光里飄出金色塵埃。

活動當天，我們在自助餐桌對面碰杯。觥籌交錯中她突然說："為什么每次看到你就想起高中第一個月考？"

我喉嚨發緊："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抱著化學題集在走廊里跑——"

"不，"她推開可樂罐，低頭整了整領口，"是監考老師讓你坐我前桌那天，你把草稿紙塞進抽屜的頻率，比打字機按鍵還密集。"

直到某天傍晚在學生咖啡廳，我才意識到她早就發現了我。吧臺后擦拭咖啡機的身影忽然頓住，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。

"上周六你在我們家樓下站了三個小時，"她轉過身，嘴角還沾著打烊時來不及擦凈的奶泡，"手機被樓道監控拍到四十次。"

夕陽從落地窗斜射進來，把她的側臉染成蜜桃色。我聽見自己的心跳敲擊胸腔，像跳舞的雨點砸在鐵皮屋頂。

文學社最后一次例會上，社團顧問提到年度原創小說大賽。繪里奈正在翻最后一頁稿紙，耳機線被風吹起一道弧線。她察覺我的目光，突然關掉音樂軟件，揚聲器里跳出沙沙電流聲。

"寫個現實主義愛情故事怎么樣？"她把稿紙卷成筒比劃著，"男主是個直男，女主是女版奧黛麗赫本——不對，"她突然糾正自己，"女主應該是永遠比你領先半步的白鴿。"

窗外梧桐葉落進未收回的咖啡杯，她指節分明的手指蘸著冷掉的焦糖漿，在玻璃窗上寫下幾個字。夕陽余暉中，我看清那句帶著調皮的挑釁："膽小鬼永遠贏不了真愛。"